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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11月, 2021的文章

寫在徒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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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出門徒步了,這兩天的我卻貪戀在固定安適的住所放任自己沉浸於久違的長篇閱讀之中,除了吃飯、睡覺不做其他任何事,只是閱讀,一直、一直地閱讀。啟動這長篇閱讀前,我坐在桌前掙扎了一下。已經長達一星期沒有寫作了,而這一星期之中,有非常多值得也需要書寫的經驗,在我未動筆時不曾止息地在腦海中運轉著。真的不用先把它們寫出來,把自己清空,再開始閱讀嗎?心裡一個聲音這樣問著自己。我攤開本子,拿起筆,但又闔上。最終,還是閱讀了起來。像跑一趟長長的馬拉松,其實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想在其中尋找什麼,但似乎光是單純面對紙頁,面對書裡依我的閱讀速度流轉著的她的人生,就讓我得以暫時從自己紛亂的現況中抽離出來,漸漸變得沉靜,感覺身體裡的細胞獲得了新的秩序。接下來,才能在打動自己的篇章出現時,充分地流淚,純粹地被感動。拋開自己的生活,暫時讓書裡的人事物與思想全然地佔據自己,原來也像徒步一樣,是一種洗滌。把自己清空,作為一種容器,讓其他的顏色、質地、樂音、空氣流動進來,填滿自己,然後任由他們拖拉、推動、誘拐、撫觸身體裡那個被動無助而疲憊的存在。混合著一種新的流體,獲得新的動力。那些遠在不同時空的他者,或是與我的身體界線有著明確分別的各種存有,就是這樣與我合一,改變了我的。我喜歡這樣的過程。喜歡感覺自己的渺小,也喜歡透過與他者的融合,感覺自己的廣大。   原本希望出發前能把這本厚達六百頁的書一口氣讀完,但今天還是沒能做到。身體飽和了。離開書頁,睡了一個短暫的午覺醒來之後,很奇妙的,身心都自己調整到了可以開始準備出發的狀態。我先穿上這半年來最常陪伴我走路的皮製涼鞋,走到圓環附近新開的越南料理吃晚餐。然後到郵局,把所有需要用到的錢提領出來。再查看一下明天一大清早要上車的公車站牌。然後回家,迅速收拾好行李(徒步時穿固定一套快乾衣物,再帶一套每天到住宿地點落腳盥洗後能輕鬆休息的睡衣,拖鞋、禦寒外套、口罩,藥膏、牙刷毛巾、筆記本和筆,最後把裝熱水的保溫杯和裝冷水的寶特瓶放進背包左右兩側,上肩感覺重量。已經沒有任何贅物了,但還是重。就是這個重量,讓徒步是真實的。),洗衣洗澡洗頭剪指甲,確定牆上的酒瓶蘭吸飽了水,還煮好了明天一早要包飯糰的白米。感覺著身體的節奏,心裡的穩定,知道這是去年十天的徒步經驗儲存在我體內的信心,小小的,卻很平實,很確定。我的身體期待著再次投入那樣的經驗之中。   那是什麼

平凡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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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過後到郵局刷存簿,順便跟在郵局門口擺攤的伯母買了粢粑。我看著她把一團米白色的粢粑壓成扁扁的圓盤狀,非常俐落地舀進花生粉和芝麻粉,包成完全看不出接縫的橢圓狀。我從她手上接過來時,驚喜地低呼了一聲,「還是熱的!」她理所當然地說「對啊,是熱的啊。」上次吃到熱的粢粑是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我趕緊把它們放進外套口袋裡,找了個距離最近的公園,滿腦子只想著一定要趁熱吃。咬了一口後發現,內餡包的粉比粢粑本身還要搶份量和味道,讓我不太習慣(「沾粉:粢粑」應該要是「地殼:地函+地心」的比例,才是我一貫的吃法),但是能吃到傳統作法做成的粢粑,還是讓我心頭暖又精神一振。真是幸福啊。我所在的位置對面是一大片空地,那裡本來座落著一大片墓園,傍晚經常有黃牛群來吃草,現在變成了規矩種滿路燈、舖上草皮的都市型公園。這幾天周邊插上一張張印有六堆堆名的旗幟,搭起大型舞台、點亮刺眼的燈光,今晚正熱熱鬧鬧排練著明天要進行的活動。我坐在機車上,咬著熱熱的粢粑,心想,也許不用多少年,這裡也會變成入夜後卻尋不著黑暗的地方。到那時候,我會離開,而且絕對會非常想念黃牛在夜裡噴著鼻息的聲音與氣味。到那時候,每天親手作好新鮮的粢粑、推來郵局前面等客人上門的伯母,還會願意這樣做粢粑嗎?   後來,我帶著存簿到一個還保存有比較多黑暗的溪邊,選了一處飄散著野薑花香氣的河堤邊欄坐下,就著路燈昏暗的光線查看匯款紀錄。今晚剛好一起核對五筆款項。我一一把匯款者的 line 視窗點開,查看他們傳來的後五碼,再跟存簿上藍黑色墨水粗明體印刷出來的字樣比對,確認後回傳訊息給每一個人。就這樣一筆一筆對過、一個視窗一個視窗地道謝過,完成後,心裡湧上一股特別的感受。一種混雜著感動與感謝的珍惜。   雖然存簿上印出來的只是數字,但我知道那背後承載著一個一個不同的人對於探索與親近自己的渴望。我感受到一種期待與信任。期待在這樣的課程當中遇見更真實、更豐盛的自己,並且信任這件事情真的會發生。雖然,工作坊是由我發起的,我也會用真實而豐盛的自己來與大家相遇,但,假如沒有這一個個報名者的渴望、期待與信任匯聚在一起,共同推動這件事情發生,那它就不會成真。   我覺得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奇蹟吧。我們的存在是奇蹟,樹是,鳥是,星星是,大海也是。音樂是,舞蹈是,閃電也是。而奇蹟卻又都如此平凡。就像正在等待工作坊能順利展開的我在等

樹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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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住在一棵大樹旁邊,可是從來不知道被樹冠包圍住身體的感覺是什麼。   我住的六樓公寓窗戶邊,生長著一顆黃槐。我常常在小陽台上往下望,看他開花,聽他落葉,有時能隱約瞧見喊不出名字的鳥在枝頭間靈活跳動。偶爾,注意到他的葉子變得很少,悄悄擔心起來。我所在的高度比他的樹冠還高上兩層樓,所以總是遠遠望著他的頭,感謝他帶給我一片隱約的綠意,守護著在房地產市場延燒到屏東鄉間之後迅速消亡的蟲鳴鳥叫。有時候,大清早的就傳來嘈雜的割草機馬達運轉聲,咿─咿─咿持續將近一小時。是樹下那座風水,祖墳裡長眠者的後代子孫,辛勤地來為先人整理環境了。以前,我還會在心裡嘀咕,馬達的油煙味怎麼能跑得怎麼遠,一路從地面上來到我的房間。最近一年內,住處的前後左右都從原本的農地長滿高樓(你沒看錯,真的是一年內──「現在房子蓋得這麼快,真的安全嗎?唉唷我想到都會怕喔~」房東太太在我告知她客廳窗戶已經被新蓋的大樓遮蔽住時,這樣感嘆著),只剩黃槐生長著的這塊小小墓地還保持著綠意。我開始發自內心珍惜每一次割草機馬達聲響起的時分。感謝這塊地的主人,至少目前為止,還照顧著、珍惜著、少少地使用著。還不急著,把樹、墓、土,換成大把大把的鈔票。   (在房子右邊、後面的兩邊新建案都落成後,現在前方至少兩分的檳榔園已經被砍光,怪手挖起土壤、灌進泥漿,載料的、混漿的卡車進進出出。阿鬧在開工後幾天來,站在工地旁一棵樹下問:怎麼這棵樹上會有這麼多鳥?我抬頭一望,才發現幾乎所有能看得見的枝條都站著鳥。或許是太過擁擠,他們時不時就低低飛起再重新落下。原本被檳榔園包圍著的一戶農舍,此時裸露出來,漫天的塵土把原本潔白的外觀弄得灰撲撲的。我經常想,住在裡面的那位阿婆過世後,如果知道家門前的農地長滿高樓與太陽能板,會為他的後代子孫開心嗎?)   我在日益縮小的天空中,像呼吸著日益稀薄的空氣那樣,呼吸著黃槐與他所創造的生態圈帶給我的綠意。如果有一天連他也不見了,這個地方就再也不值得停留了吧。或許因為這樣,因為每天一起床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小陽台的門,讓黃槐呼吸著的空氣也流通到我的空間中,我一直不覺得自己離樹很遠。可是這兩天,當我有了整天都待在被樹包圍住的空間裡工作、吃飯、睡眠的經驗後,我才發覺,我離樹可真遠啊。   那是一種身體上的遠。也因此,必然也有著某種心靈上的遠。或許在視覺上我不曾離開過樹,身體上

流動與靜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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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準備下週日即將展開的一日工作坊,前天我到上課的場地預先熟悉一下空間,也留心該如何運用在這裡的每一個不同的角落。我把每盞燈依序打開,看看它們投射在空間中的亮度與氛圍。在房子裡躁動地走來走去,用腳步來測量這個空間能縱容意識的流動到什麼程度。面對拉門盤腿而坐,發現自己靜不下來,但門外的樹影很美。最後,我噴上防蚊液,把門廊下沉重的原木長椅拉離與它匹配的長桌,換成高度適中的白色塑膠折疊椅,在不完全平整的桌面上翻開筆記本,就這樣寫了起來。   在此之前,我沒有察覺到,已經很久不曾在戶外寫作了。寫著寫著,風的觸感,樹葉在風的吹拂下發出的聲響,乾枯的葉片掉落時敲響地面的瞬間,都自然流動到筆下。我放鬆下來,以一種在我最舒適自在的寫作空間裡也久未經歷到的方式,放鬆下來。疲憊自然席捲上身。每一次的呼吸,在寫作中變得明確。忽然,腦中浮現一個畫面。那是我的一個朋友,在先前兩天一夜的旅途寫作行程中,在一個流動性的空間中自發地寫了起來的身影。   當時我們剛抵達落腳的民宿,他被告知需要等候主人帶領他到另一處下榻。我和主人進進出出的準備什物、安頓行囊,他卻就坐在前廊處,一個根本也沒有桌子的地方,用自己的大腿當桌面,脊椎彎曲成不會太舒服的弧度,埋頭寫了起來。我原先以為,大概只是匆匆記下忽然掠過腦海的句子吧,不會持續太久。但他就這樣,至少寫了二十分鐘,或許更久。我到浴室悠哉的沖了個澡出來後,他還在寫,姿勢幾乎沒有變過。為了把寫作本維持在適合書寫的高度,他一直踮著腳尖。   想起這個畫面時,我忽然意識到,當時,他該是多麼的放鬆啊。才能夠在一個半開放性的空間,在旁人做著其他事情的時候,安心地書寫。而這樣的放鬆,是來自於信賴吧。信賴著,他能夠用這樣的姿態處在我們之間,能夠把寫作這種私密地經驗、挖掘著心靈的過程,自在地坦露出來。那幾乎可以理解成穿山甲把他最柔軟的腹部呈顯於外吧?或許脆弱,卻很堅定,就這樣安靜地持續這樣做著。不知道為什麼,認識他這麼久,這一刻我第一次覺得他像個安心的孩子,終於找到歸屬,又像個成熟的大人,能獨立操作自己最喜愛的事。   然後,我也才發現,原來在整個徒步寫作的八週工作坊當中,我們一直都在練習,每次進到不同的空間裡,就要嘗試著馬上靜定下來、開始寫作。對我來說,這是困難的。我是個很需要安全感的人,很難在陌生的空間或人際環境中自在,更別說要放鬆下來沉潛到

心靈寫作 帶狀工作坊|2021.12.13-2022.01.25|週一晚間線上課、週四晚間實體課|歡迎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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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我發現,自己現在的寫作狀態,在荒廢了兩三個月之後,又回到了最最開始練習自由寫作的那種狀態。雜草蔓生,這邊一朵花還沒開全,另一朵又從遙遠、毫不相干的角落綻放出來。有時候我欣喜於花怎麼開得這麼迅速、自由,令人喜出望外,卻又苦惱自己根本沒有餘裕好好享受花香,而是忙碌著追逐下一朵迫不及待想要綻放的花。不只這樣喔,除了花之外,我還感受到放肆流淌的汙水,掩埋在黑土底下的廢棄塑膠紙,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裡搬來、跟這塊田地一點都不搭的奇怪塑像,或者硬是閉上眼睛不看、但不管走到哪都會踢到的屍體。   我像隻斷了手腳的八爪章魚,在思緒之海中面對從各個角落竄出來的念頭、情緒,那些一個個渴望被看見被釋放的小小自我,因而手忙腳亂、應接不暇。一邊搖頭感嘆自己神靈混濁紛亂,一邊卻偷偷鬆了口氣。還笑了出來。我在心裡對著我最心愛的寫作老師與夥伴,小美,說話。小美啊,妳看,我又變成這樣了呢。我很高興,我重新獲得了可以從雜亂無章之中再度開始的彈性,並且擺脫過於熟練的狀態,可以又當回學徒,盡情地摸索與學習。這真是快樂。完全不亞於寫中自己心裡真切卻始終深深埋藏的心聲的快樂。   結果,雖然寫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一百份的河砂裡只有不到一份的金沙。但我重新愛上了寫作,重新信任她能夠引領我去認識自己時而豐盛時而貧脊、時而扭曲時而坦蕩的心靈,一起經歷一趟又一趟刺激驚喜與無聊沉悶交替出現的旅行。   心靈寫作是這樣的。你,比你寫出來的東西重要。在這樣的寫作中,我們跟自己交朋友,當自己的挖礦工、愛慕者、導演、諮商師、私家偵探、領航員、高山嚮導。紙筆文字為我們探索與開築通道,心智的練習才是可靠的指引與最終的目的。我們不用作品代表自己或綑綁自己,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練習中發現自己,悅納自己。奇妙的是,在這樣的練習之中,你的內在會漸漸達成一種巧妙的平衡,這樣的狀態會自然呈顯在你的寫作裡,到了這樣的時刻,你不會再用寫得好或不好來評價自己,而將獲得看待這些文字的新觀點。   在這個工作坊中,每次我們將進行 2-3 個書寫練習,探索在不同的生命階段或存在面向中,屬於你獨一無二的經驗。已經累積在自己身上的種種,以及每天、每天都在持續發生的日常,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全部。剩下的,就交由心靈寫作來帶著你練習與發現吧──放心,你的生命絕對是非常豐富、滿盈著各式各樣的精采,只要放鬆去做,你獲得的一定比原先想

學員回饋 2021

  真的好喜歡你的引領,把自己擺在一個不說教、不強求的位置,只是好好地聆聽和陳述。這樣的現身,比起「說」可以讓人收穫的太多太多了。(佩)   你的引導總是能讓自己像走樓梯般,一階一階的往內在走去,勇敢的轉開門把,瞧一瞧發生了什麼。也許這也是徒步的魔力,讓自己充滿力量也信任自己可以面對那些逃離的現場。很大一部分也是你設了很穩固的結界,保護了我們,讓我們可以在裡面被療癒。(珮)   芫品輕聲細語對著我們的心說話,讓我有機會把內心裡曾經想說的、不想說的、已經忘記的、很沉重的那些話化成文字,就這樣慢慢地、緩緩的、沒有負擔的,流在每一次的徒步寫作課程裡,再慢慢流進我的生命記憶裡。(倪)   每次的徒步過程都找到不同的自己與他人,學習靜靜地跟周遭互動,芫品的指導與聲音讓人感到很放心。並不一定要走得多快,或寫滿整張紙,但參加完徒步寫作之後,瞭解自己永遠都有進步的空間,也很開心看到自己的成長。(裕)   你的包容與接納的愛,我都感覺的到唷。(婷)   徒步時,陪著自己說話唱歌和看風景;寫作時,陪著自己感受頭腦和心中流瀉的思緒與情緒。 我們明明是一起的,一起有個抵達的目的地、一起寫同一個主題,但卻一起有了不一樣的陪自己、看自己、走自己、寫自己的歷程。 我想,是芫品鋪了這條一起的道路,和我渴望陪著自己走這一條路發現更多的自己,才可以在這段參與的過程裡,收集了很多屬於自己的快樂、回顧許多心中以為忘了但再次被寫起來的深刻。(辰)     芫品帶我們用雙腳感受公路的上下坡,停下腳步的時候感受風的溫度,這是最直接感受周遭環境的方式。 既然自然環境教我們放鬆,所以忘記寫作的目的吧。日常生活中有太多目的性了,常常讓我們忘記生活最簡單的一面。 寫作本來就是最單純、最直接的創作方式。拿起紙筆,然後把所思所想寫下就好。寫下徒步時看到聽到的,寫下山上的風吹下來時涼涼的感覺。放鬆,忘掉目的,只為了記錄當下的感受而寫,嗯,我們好像很久沒感受這個世界了。 芫品是個很溫柔的引導者,她引導我們回想某次生命的轉變,某次曾經如何邊笑邊哭。寫下這些感受,寫作成為自我的探索,在芫品的引導下,我們用紙筆走向原本黑暗混沌早遺忘的感受中。每寫一段,腳前的燈就在黑暗中更往前照耀一些。 所以每次徒步都像朝聖,不要想如何寫作,只要認真的徒步,認真感受。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