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員課堂練習] 在心靈上如何變得自由？

 在心靈上如何變得自由？

自由對我來說有兩個面向。一個是消極的，意味著不受控制。有能力判斷某人某事某物或某種想法、態度、情緒、價值觀是否為自己所需要，進而決定與它要保有怎樣的關係或距離，並清楚知道界線何在（但人的心一旦投入感情就很容易混淆界線，這是因為我們都渴望合一──我猜的，但我不確定是不是每個人都如此。其實混淆了也沒關係，再區分清楚就好。混淆界線的能力和意願也是重要的，因為合一的渴望與愛和歸屬感深深相連。能放心投入去依賴，以及願意／能夠被依賴，對我來說也是很強大的，完全不亞於獨立的狀態。）

另一個面向是積極的，意即自主地行動。消極時是觀察、選擇或抵抗、防禦，積極時則涉及創造。自主地行動，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創造。創造自己喜歡的秩序、關係、世界（竹筍湯開始對我的心窩發揮影響）（我腦袋空白，停了下來，還可以創造什麼呢？）嗯，對，是一種創造，在這種主動的行動中，會對別人發出邀請或是引導，別人可以選擇拒絕或者跟隨，或也拋出他的主動性，來和你互動，一起合作，像跳一條舞。（是隻還是條？如果是客家話，不知道量詞會用什麼。我又離開那個語境了。）合作的感覺很好。對我來說，似乎只有自由的時候，才可能是平權的，雙方的權力才能是同等的。而即使在沒有外力脅迫造成的不平等的狀態中，只要自己的心是不自由的，也不可能感覺到權力與主導者一樣大。只有兩顆同樣自由的心，才能創造出平等互動的關係。

那麼，要怎麼讓心靈變得自由呢？

我的歷程是這樣的：先練習不斷的接納。不管發生什麼都接納。（大家有辦法寫這麼哲學的題目嗎？）（放輕鬆，當成是跟自己聊聊天，同時是被討厭的勇氣的年輕人跟哲學家）（嗯，那也可以寫成對話的形式囉？真是太酷了！）接納，一觸及這個字眼，緊接著浮現上來的就是黑暗。我曾花費數年的時間，只是不斷在揭露（向自己揭露）體內的黑暗與恐懼。（我發現我好像在答問答題，而且很希望自己完整應答，都是齊ＸＸ害的啦！）那是一個很難受的過程。黑暗與恐懼，其實都具有摧毀人心的力量，與他們共處的日子即使在夏天也覺得寒冷，在白天也感覺沒有光明。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打從哪時候開始住在我的身體裡，但是他們就是在，每當我稍稍觸及開心、快樂、幸福、幽默、喜歡這些正向情感的時候，他們就會立刻跑出來提醒我，我這個人有多麼地不足，有多少事還沒完成，有多少條件還沒達成，因此我一分一秒也不該享有快樂。快樂是達成既定任務的人才能放心去享受的情緒，幸福也是。我知道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生存策略，他在我體內的控制力量極端地強大，我只能臣服，發著抖瑟縮成一團縮在內在的小角落，聽他發號施令。

從我意識到這件事開始，又這樣過了好幾年，我能做的只有跟他僵持在那裡，不讓他擴大勢力範圍。那陣子，每當恐懼來襲，我會全身冒冷汗，感覺全世界沒有一處安全，明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卻覺得隨時會有毀滅降臨。以前，我會依靠固定人的存在來取得安全感，我就是因為這樣才長達十年無法離開一個不適合彼此的關係。我知道不能繼續這樣，所以我選擇讓恐懼爬上我，占據我，讓自己短暫失能。我坐著，全身緊繃，閉上眼睛，任由身體發抖，直到他過去。我現在知道那類似靜坐之後把腳伸直時血液回流引發的強烈麻痛感，如果仔細體會那種感覺，會發現身體其實處在強烈的張力之中，需要放聲大叫來舒緩。當我不壓抑恐懼、任由他占據我的全副身心時，也是類似的狀態，只不過他還糾纏著好多打從出生以來就在人際關係裡持續累積多年的信念，以及某些我自己都看不清的災難式想像。情緒比血液更強大之處就在這裡。血液缺失、阻滯未必會使你感覺到自己快死了。但是情緒的慣性運作被中止，或想像鋪天蓋地地來臨時，哪怕沒有實際的危險，卻反而會使我們感覺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失去安全的庇佑。這就是為什麼，心的安定與能覺察自己的種種妄想，對人生的幸福及穩定如此重要的原因吧。人真的是很脆弱的，但同時，也能在不斷地修練之後，變得堅定而有韌性。

雖然我願意讓恐懼占據我，而不再壓抑他，但事情還是一直到我獲得進一步的方法後才有真正的轉變。否則，我只是在強撐著不潰堤罷了，還是很需要他者的存在來讓自己感覺安全。

方法是在張老師中心開設的團體課學到的。很簡單，拿一套寫滿各種情緒名稱的卡片，每天花一點時間檢視自己今天有過哪些情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以及是否願意接納這樣的情緒。我才這樣做了一兩天，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在人際互動上需要有的改變。我是仰賴著周遭的人在活的那種人，因為我的大家庭背景，我對人的情緒敏銳並會不由自主地希望每個人都高興、平和地相處。為了脫離這樣的狀態，練習獨立自主，我得罪了不少人。剛開始要為自己爭取尊嚴時，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他人定義的「大局」或習慣的「秩序」之前的時候，可真是折騰。我很難覺得自己重要。

如果我不覺得自己重要，就不會有其他人覺得我重要。而且，我必須相信別人會重視我，否則豈不是對別人的汙衊嗎？我只相信自己會在乎別人，卻不相信別人與我同樣有愛的意願嗎？於是，我在每踏出一步都膽戰心驚的情況下，開始把我的感受、我的願望放在最重要的順位。畢竟，這是我的生命，不是嗎？難道有任何人能代替我活？

當我決定不再委屈自己，不再依自己的不意願行事之後，事情就好多了。自由，就是允許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感受自己真實的感受，然後把隨之而來的所有責任擔起來。只要你真的是出於自由而做了這個選擇，就會慢慢長出可以擔起責任的肩膀。沒有附帶責任的自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