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想過自己要怎麼死嗎?
你曾想過自己要怎麼死嗎?
前天晚上和朋友聊到,如果在這波疫情中得病,以我心肺虛弱的狀況而言,死亡率很高。假如真的死了,我想埋進土裡,不想被推進火化爐中燒成骨灰,再被關進另一個水泥牢籠裡(嗯,假設靈魂跟肉身無關,那麼關住骨灰是也關不住我啦)(但是這又牽涉到死後靈魂是否會繼續存在的問題,我實在是還沒有答案呢)。朋友說,她才不想要,光是想到自己全身長滿蟲,心愛的男友看到了會怎麼想,就覺得很不情願,還是乾乾淨淨的火化好吧。
剛剛在屋子裡簡短地跳了段舞,然後大喇喇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心臟在胸腔裡咚咚咚地大力敲打。我感覺背部的肌肉隨著呼吸的節奏來回敲擊著地板,張開嘴巴大口呼吸。汗隨即濕透了衣服,手臂也濕成一片。就這樣躺著,大口用力呼吸。心裡浮現念頭:我願意。我願意被土裡各式的蟲類和細菌啃食我的肉身。我願意牠們吃掉我的皮膚,肌肉,內臟,眼睛,嘴唇,耳朵。我願意這個承載了我一生的肉體,成為他們存活的養分,並經由他們,分解、傳遞給更多不同的生命型態。土裡的細菌,昆蟲,雜草,雜草開出的小花,地面上會來啃食小花的昆蟲,蜥蜴,蝴蝶,鳥,狗狗,貓咪,梅花鹿,還有散步的時候心情特別美麗或特別陰沉而想來摘花的人。還有,在我活著的時候,總是讓我乘涼、倚靠、對話的大樹。我願意成為他們的養分,就像在我的一生之中,他們總支撐著我的存活。我願意在他們啃食我的眼睛時,把這個世界帶給我的美麗釋放;我願意在他們啃食我的雙唇時,把世界帶給我的溫柔釋放;我願意在他們啃食我的心臟時,把世界帶給我的愛釋放。釋放,回歸,取之於大地,用之於大地。我願意成為這個世界的滋養,如同他們一直滋養著我那樣。
朋友說,如果是埋在土裡,會被蔬菜、果樹吸收養分,她可以再把那些蔬菜、水果分送給親朋好友的話,這樣她可以接受(因為我們在討論現在合法土葬的面積已經一直在縮減了,可不可以把我埋在她家的農地裡)。我接連著想到,在我最喜愛的村莊裡,最神秘、最清澈的那條小溪,正是因為在墓地旁,才能保有這樣原始的生態與罕見的人跡。墓地不只是埋葬死者之處,還是放牧黃牛、螢火蟲繁殖、孩童探險和鬼故事可以生長的地方。即便在農村裡,原先大片大片的墓地也逐漸被廢除,骨灰罐全移到新建好的鋼筋水泥靈骨塔中,然後,靈骨塔周邊再改成被方格狀的馬路穿梭、依固定間距種好路燈的「公園」。乾乾淨淨的,毫無陰森氣息。我們想把死亡完全從日常空間裡隔離出去,眼不見為淨。我們想把死亡也盡可能弄得不那麼可怕,不那麼神秘。我們承受不了未知,一點點的未知。
而我,雖然希望能用一條裹屍布(最好有來自熱帶的絢麗花色)包裹著,就直接埋進土裡。但,我會想念那些墓地。會想念墓地旁清澈的流水,夜晚一片深沉的黑與寧靜,以及生與死共存在同一個平面的生命觀,以前的人,都那麼活著。
PS.附上我跳舞的那首歌,讓我們一同享受活著的喜悅吧,你知道,那是時時刻刻存在你的體內,與你形影不離的。棉花糖,100個太陽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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