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離在這裡不存在
樹木枝條內藏的濕氣在火的烘烤下化做煙霧竄出,火焰根部的紅、大面積接觸空氣的黃、貼著枝條表面若隱若現的藍與形體變換、冉冉上升的霧白,在各自的位置上舞動,伴隨著啪滋、啪滋的清脆碎裂聲,與水蒸氣離開木質細胞時嘶─嘶─的聲響,成了一盆迷人的火焰。圍坐在旁的我們,沉靜又著迷地凝視著火,短暫地把自己的靈魂交付給他,隨之舞動、消滅、轉換能量的形式,儘管燃燒的並不是自己,卻好像在這樣的凝視中獲得某一種重生。沒有人說話,有一種明確的釋放感流動在彼此之間。漸漸地,這股流動凝聚到恰恰好的狀態,手碟叮叮咚咚悄悄響起,一個人的試探引導另一個人加入,旋律與對應輕柔而不確定地落在每一個人身旁。天鼓更為低沉的聲音滑入低音部,一個豎起左膝挺直背脊席地而坐的女人輕輕吟唱了起來,不久後那名讓雙手手掌烘著火焰的女子也輕輕搖擺身體,從腹部深處發出聲音。我們置身於林地的空曠處,但此刻植物很安靜。打擊著的或吟唱著的,聲量與質地都如同萬籟那般,和諧,寧靜,不特出,從存在的本身發出,融合成某種整體。不發出聲音的人,肢體像是貼著聲音、貼著當下那樣坐著,或許蜷曲著靠近火堆取暖,或許眼睛看起來像來自遙遠的地方,但專注在這裡。所有的人凝聚著,沒有人置身事外。一個小時,或者超過,沒有語言發生,可是不尷尬,毫無隔閡,我們跟自己在一起,也跟彼此同在。 還在學站的嬰兒稚嫩的小手一會兒使勁抓住我,出力站起,一會兒伴隨著旋律的節拍擊打我的手掌。他的瞳孔和嘴角和臉上的蘋果肌都滲透出純粹的笑。 疏離在這裡不存在。沒有人用力,可是疏離在這裡不存在。